不信文人窮一生。袁世凱的五百大洋。李泰祥病逝 ( 錢的價值 4)…… 週一請無肉。

 


「路漫漫其修遠兮,吾將上下而求索」
--離騷。這句子可看出作者是多麼
低抑苦悶了。白袍攝於淡水

  中國人常說:「文窮而後工」,意思是文人、藝術家要被逼到在精神上或物質上,處於非常困頓窮乏快發瘋快活不下去,此時的作品,才會美,才會妙,才會有價值。

  西方,好像也是這樣。

  前者,比方屈原,因精神上自我折磨到跳江了,「離騷」才那麼永久流傳不歇;後者,比方梵谷,窮到三餐不繼,全靠弟弟寄錢接濟、快瘋了,所以,他的作品會好,他死後,才能一幅畫賣超過新台幣數十億元。

  文窮而後工,看來也不能說沒有一點點道理。

  但如果整個社會,特別是政府,都徹底歸於這種思維,認為搞藝術就是活該要輸到脫褲子、人人皆窮,好像也不太對。

  似乎有點以「虐待為美」、「虐待為樂」的傾向。

  (現今梵谷的畫天價,但他一分錢都沒享用到。梵谷生前似只賣出一幅畫,低價成交。)


      ※


「長太息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艱」 ── 離騷:心情
真不好,要用嘆息來遮掩泣涕。白袍攝於淡水

  前些日居然發現國學大師黃侃(季剛)生前公開賣文的資料。也就是說,(原則上)任何人都可以花錢請他寫祭文、墓碑文、祝壽文、傳記、贊頌……各有不同價格。而這個公開價格,還是黃的老師章太炎替黃訂的,大概章大師認為他這個學生的文章,值這個錢。章還在「價格表」前,寫了短文替黃做宣傳。

  不說文人清高、文章無價的嗎?「黃侃文章走天下」, 尤其像黃這樣當時已是全中國知名的學者,視自己文章為純粹商品人人皆可拿錢呼買,是不是自我降格呢?

  特別是替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大寫「歌功頌德」,豈非違心之論?以黃之孤傲,怎下得了筆?

  後來,我們好像也想通了,任何人,一生當中,再怎樣也都會有一些值得歌頌的幾件事,黃若就著這一點來寫,也說得過去。

  唉,畢竟是不是可以這樣為錢幫人家寫文,好像贊同與否都有點道理,我們是糊塗了沒答案,但我們覺得,每個讀者都有權有他自己的答案,也應被尊重。

  不過現在要說一件「有此一說」的軼事。當年袁世凱當總統猶嫌不過癮,想改當皇帝,他送了五百大洋(記得沒錯的話)和一顆黃金做的扇墜子給黃侃,意思是收買黃,希望黃替他寫一篇假惺惺的「勸進」偉文。孤、怪如東邪的黃侃,十分討厭袁的野心,錢是照收且花光了,文章嘛,當然是「沒有寫」,至於那顆扇墜子呢?被黃侃掛在他家中的貓的脖子上了!


      ※


「武漢大學」驚見黃侃詩文書法潤例,身價
頗高,是齊白石的兩倍。注:黃侃在武漢
大學教過書

   本通函過去曾稍提到李泰祥大師病後的窘境。那時並沒提到李大師胸內須裝個電池,該電池用個幾年要換一個,一個新的是一百多萬台幣,二手貨也要七十幾萬,這哪是又有癌症又有巴金森症的李先生能負擔的?本通函也曾提到「馬總統到新店安坑探望周夢蝶先生(高齡詩人)」。當時我們笑馬是比「民主進步黨」「進步」一點了,至少知道「去探望」,但探望之後有沒有下文呢?……老是玩口惠實不至的「叫到總統府摸摸頭」,老是給張「紙獎狀」,令人生厭。

  沒有想到,馬下面還有,不是空的。去年上半年敝平台義工喜孜孜傳新聞過來:行政院頒文化獎給李泰祥大師和侯孝賢導演,這個獎包括了獎金一百萬元。這位曾陪李大師進總統府被摸頭的義工(工作是幫忙照顧輪椅等。當時我氣在頭上,還罵這位義工說她有點三八),還特地注明:這下子,李大師有一點實際收入了。


馬氏與周氏 ── 終於曉得該去探望了

  幾十年前,台灣「文創藝術」方面的「獎」,本就不多,後來多了起來,但很「清高」(清寒?),大半都是獎中無金,即使有金也不算多。

  我們不懂,政府幾十年來,造橋鋪路,油電補貼各大私人工業公司,甚至補貼高速公路上的有車開的開車人,幾百幾千億下去,扶持電子工業、科學園區……為什麼這麼吝於照顧文人和藝術家呢?才需要一點點數目而已!他們是整個社會的公共文化財,是社會的花朵和明燈!這個社會這樣對待這些不善理財的人,是不是妥適呢?大家想一想了。


      ※

  「獎中帶金」,值得讚揚(真心的)。但馬的劍招要更好一點才行,不要像去年九月份的那件事(拉王下馬),弄到──明明帶著「形而下」的成份,卻強辯說成純粹的「形而上」。

  給獎並不是一個太好的方法,甚至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。不要老是被「依法辦理」的假平等綁死自己的思路,用心想就可找到公平、合法、圓融、有效且貼心的解決之道──比方結合民間的力量。而這裏面特別要建議,若要以金錢濟助乏財落難的文人藝術家們,要把握這是「致敬」的原則,絕不可弄成是「救濟」。

  談救濟,是眾生平等、命命平等。

  談致敬,就要有個分寸、手法了。

 

 

 

周夢蝶

 

「開簾風動竹,疑是故人來」
周夢蝶書法

我們現在把瘂弦先生過去談「文窮而後工」的文章,截一段錄於下:


張拓蕪

「詩人周夢蝶,早年以擺舊書攤維持生活……他傲僻清(矍)的形象,成為最令人難忘的六十年代台灣文化風景。老先生如今已年近八十,卻仍然是無殼蝸牛,在新店安坑的簡陋鄉寮中,過著幾個饅頭就可以打發一天的日子。不久前報載,散文家張拓蕪(號「左殘」)在台北近郊的黃昏市場賣彩券度日,這則消息也令人不勝唏噓。按近年台灣……純文學出版式微,好書銷路停滯,一向靠微薄版稅和稿費餬口的他,只好上街頭當小販。報導說張拓蕪患有高血壓、糖尿病,右半身因中風行動不便,頻尿不能久站,沒有固定攤位,又不會吆喝叫賣,一天所賺,還不夠付來回的車資和飯錢。……」


      ※

  請容我說一點素菜。

  之前某封信,我們曾說過,「難吃的東西實在嚥不下去」,但請勿誤會我們是奢侈人士。我們認為「吃得簡單」和「把東西弄得難吃」,完全是兩件事。後者「好像是故意的一樣」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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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蘇小歡 敬上   歸藏山莊


附:

李泰祥獲文化獎 。原影片中,頒獎典禮上,林懷民和候孝賢兩先生,當面要江宜樺院長「不要告別東海岸」。

 

注: 此信幾個月前即已寫定,並預排在今年一月四日發出。當時某位義工即說:「李大師身體出狀況,說不定挨不到您這信發出。」她一語成懺。昨日(一月二日)晚上,真的傳來李大師病逝的消息。李大師交友滿天下,敝平台和他論交情,不是最深,論份量,也沒什麼份量,但他晚年中,我們有一些過從,只待有機會再說了。
泰祥先生晚年已達「無可無不可」的境界,榮辱無法沾他之身。他的過世令人唏噓,這個社會,有些地方也要調整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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